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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部[1993年12月13日星期一]


  让我把前天晚上发生的接着写下去吧。我坐在厅里,作爱没有多久,疲倦和累乏缠住我的身子,如果没有夜来客闯入,我早就呼呼大睡了。只是现在我的两只眼睛瞪得溜圆,恐惧用它的铁爪攥住了我的心,我不知道下一分钟可能发生什么,我的生活经验太少,我还稚嫩,我在大脑里拼命搜刮经验和想象,还是不知道一个35岁的女人和一个36岁的男人,在下一分钟会演出一场什么样的戏来。
  墙上的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响声,分外的清晰,这响声压迫着我的神经,而以前我从来没听见过电子钟声。我回过头去,卧室的门被灯光照得一片惨白,它紧闭着,它把屋内的一切深深地隐藏起来,把我无情地拒之门外。门是一个未知数,是一个场景向另一个场景的过渡,是一个可怕的谜,我害怕门!在电影中,在可怖的音乐的伴奏下,当镜头向一扇门摇去的时候,我的心就要乱跳。
  我依稀听见门里的声音,但听不清说了什么。我无奈地垂下头,不知多少时间过去了,恍恍然睡意抓住了我。突然一声尖叫把我惊醒,我醒来后几十钞钟不知发生了什么,很快醒悟了,尖叫声来自门内。我立时跳起,冲到门前却止步了,心胆怯地跳动,准备撞门的身体缩了回来。冲过去之后我会看见一副什么惨景?那个宽肩窄臀的男人会对我采取什么举动?想像和恐惧混淆在一起,就这时,门洞开了,周欢出现了,我的身子缩在一起,似乎准备接受一个致命的打击。但是他大踏步地朝外走,就像没见着我一样。他开了大门,开了防盗门,我听见他的脚步声从楼梯上下去,最后消失。
  隔了一会我才活过来,我走进卧室,准备看见惨不忍睹的景象,可是屋内并没有太可怕,被子还和刚才一样,凌乱地堆在床上,丽亚仰面倒在床上,后颈搁在床沿上,脑勺悬空着,头发朝后散去,脸白得没有血色,一点知觉都没有。我连忙上前扶起她的脑袋,她身上没有血,也没有伤,我拍她的脸,好一会她慢慢醒来。
  “他走了?不在这里了?”她的声音中仍然含着恐惧。
  “走了,他不在这里。”我扶她到床上躺好,走到外边,把两道门都关上,觉得安全了许多。再回到屋里。
  她一只手伸过来,我温和地握住。“我听见一声尖叫,忙奔了过来。”
  “我尖叫了吗?……”她失神地笑一下,“我记不得了……”
  “他做了什么,对你说了什么话?”
  “他逼我拿出钱来,让他再去炒汇,返回本来。我说不行,你还有钱没还我……我从没见他这么可怕过,他的两只眼睛都被血浸红了……他顺手拿起那把铜刀,拔出鞘,高高地举起……我昏过去了。”
  她牵引着我的手,让我的身子靠近她。我觉得她像猫一样在颤抖。哦,我知道了,周欢抓起的铜刀就是我从云南带来的那把,在边寨的集市上,我向景颇族小伙子买来的,很精致,刀刃有五寸长,是钢的,刀把刀鞘是铜的,刀路上嵌着七颗银星,按北斗的形状排列。我料不到它会成为英雄的凶器。
  我忙翻身起来,找遍屋中都没有找到铜刀,这么说,是他带走了?
  我们睡下已经子夜了。她要我接着她睡,好一会我以为她睡着了,稍一放松她就惊叫,我只得一丝不苟地执行。到天蒙蒙亮,她又惊叫起来,太阳穴都湿了,我忙问她怎么了,她说做噩梦了。折腾了好一会再睡,她一直不放开我,还伸过腿盘住我的腿,四条腿就跟麻花一样缠在一起,嘴里哺哺地说:“你跟我结婚,结婚……”却不要我回答。
  我心里打怵,不要弄假成真,不好收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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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本文转自股海书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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